大齡女子薇薇說

聽郎朗演奏會的時候，和妹妹聊到一些事情和那些觀點，突然間，發現了一件事──我好像變了，變得好多好多。

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我漸漸失去了單純，總是一廂情願相信別人、義無反顧做著覺得值得去做的每件事，單單純純的相信這世界很美好、超美妙、他奶奶的所有地球人都是人性本善的開始，傻呼呼地深信「只要我對你好，你就會對我好」的那種無知認知，我所相信的「單純」，居然漸漸在我內心，消失了。

不願意相信對你示好的人，總抱著一絲懷疑的態度，在自己面前架起一道無形冰冷的圍牆，上頭寫著「sorry, don’t touch me.」的字樣。

什麼時候開始，我變得好冷漠、好封閉，對什麼也提不起興趣，體內的熱情瞬間減少好多，猛然驚覺後，我感到害怕。

我失去了什麼？一點一滴流失掉的東西，在我發覺之後，所剩無幾。

看著身旁的妹妹滔滔不絕說著要和朋友分開了感到好寂寞，要和同學離別覺得很感傷，好多個捨不得的擁抱與落淚的微笑，好豐富的歡笑與感傷，這些字眼一一在我眼前劃過，我聽著她口沫橫飛地描述和宛如戰士夥伴點點滴滴的相處，如何建立起所謂的革命情誼，不想分開、捨不得離開、不想說再見，她該怎麼辦才能處得泰然自若？而我這個姊姊卻在這時，冷冷說了一句：「還好吧，分開的次數一多，妳也就麻痺了，我早就忘了當初和朋友分開的感覺……」

說完，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怕，彷彿不認識現在的這個我了。

等待獨奏會開演的一小段時間，我藉著閉目養神的時間，回想著自大學畢業後的我，到底是如何變成現在的這個我，我現在是個好人嗎？還是……其實我是個壞人？好人與壞人，該怎麼定義？

大學一畢業，新鮮的社會人總是抱著戰戰兢兢的心情，快樂亢奮地迎接第一份工作，個性開朗活潑的我很快地結交到許多不錯的朋友，離職前，我抱著難過的心情寫下一篇篇心情日記，發送給我喜歡且會永遠想念的同事。

第二份工作，同樣的結交許多好友，離職前，我同樣難過地寫了信給許多好朋友，第三份、第四份、第五份……我工作的經歷不少，外向如我，朋友數目自然不在話下，還記得在我成為專職作家之前，我是多麼不捨在那間公司相處過的每一位員工，從長官到工讀生妹妹，甚至是隔壁日本公司的員工都處得很融洽，我不想離開、我不想早上起床見不到你們，我想聽見你們的笑聲、抱怨、八卦、討論中午要吃什麼、下午茶買什麼好，或是，生了幾個寶寶，哪時有油飯可以吃……

我的單純與熱情，究竟被誰吞蝕掉了？

也許是受過太多次的傷害、也許是經歷太多次的別離、又或許是走過太多太多悲傷與心力交瘁堆疊而成的荊棘道路，傷痕累累的我變得不再像以前一樣一股腦兒的相信別人、喜歡別人，對任何人都能敞開友誼的雙臂，給予一個溫暖大方的擁抱。

年少輕狂的我也有過迷戀偶像的日子，那種二話不說反正衝就對了的瘋癲狀態不是沒有，我容易熱衷於某種事物，也容易瞬間立刻幾乎不猶豫地就不愛了，我知道所有的東西不會永恆，但起碼我擁有過，不論好的、不好的過往，通通編織成我的回憶寶典。

但──對現在的我來說，完全沒有任何的人、事、物，能勾起我一丁點的興趣，即便是今晚精彩非常的郎朗鋼琴獨奏會，這美妙地如蝴蝶飛舞般的黑白琴鍵，彷彿在我眼前畫出一道道蜂蜜香味的甜蜜色彩，他刻劃進每個人的心中，贏得滿堂采的掌聲與熱情的安可，但儘管他擁有如此華麗繽紛的洋溢才華，卻一點也無法激起我心中一絲水波──為什麼呢？難道哪裡錯了嗎？哪個環節出事了？

和兔子msn上聊了下，我告訴她，「人果然是會變的，對吧？無法隨心所欲地說自己想說的話、做自己想做的事，甚至明知自己虛偽，都還得掛上虛偽的笑臉，迎合一些不得不迎合的人事物。」「有時，不得不這麼做吧！雖然很不願意，但還是必須這樣。」

是啊！大家都這麼做了，為什麼自己不這麼做呢？而做了的人獲得了好處，那不做的自己是不是就像個傻瓜？那麼，堅持自己本質的人，不向五斗米折腰屈服的人，卻又變成假清高、假高傲，或許他們並不在乎別人怎麼想，即便是黯淡地過著窮困又悲慘的每一天也自信地毫不在乎，因為他們是這樣的存在，自尊、熱情與單純，他們堅信並守護著。

──我，像顆搖擺不定的棋子，知道自己喪失熱情與單純這兩樣武器，卻沒有辦法回頭尋找它們，真的沒有辦法了嗎？我不確定，因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這樣的資格，去尋找、去體會、去重新領悟。

回憶起過去第一次參與聲音特訓的我，聽著當時錄製的帶子，沒有任何華麗的色彩，就是乾乾淨淨、毫無技巧可言的聲音，經過多年洗滌，我的旁白錄製的有技巧、有特色、甚至……像滷肉飯一樣油膩，或許現在的我錄出來的東西算得上「商品」，但卻不像當時第一次錄音的我那樣……能夠勾動人的心，至少，我喜歡那樣單純簡單的感覺，那是最初的我，也是永遠無法回到過去的那個我，在那個時間點，依然單純可愛地抱著莫大的熱情，真實存在著……

我想，我們都回不到過去。

我想，我們過去曾經擁抱過熱情。

單純地想對每個人好，傻傻的相信未來會更好，總是不懂得懷疑肚子裡藏黑水的壞人，然後熱血沸騰地像所有七年級生一樣，勇往直衝，縱使滿身是傷，依然笑著說：「這樣模樣慘敗的我才是真正的我，至少，沒後悔過！」

是啊，至少，沒後悔過。

感謝過去的我造就了現在的我，即便我已回不到過去，我依然感謝你。

這世上唯一不變的，就是改變。

我想，十年後的我再度回首，一定也會繼續感謝此時此刻的我……也說不定吧！

衛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