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星期以來,每天打開電視幾乎每臺都在報導學長差點死於血腥小巷的新聞。不僅如此,美紹學姊帶來的每份報紙上,也都連續七天大篇幅報導※「幸運大學生!死裡逃生一瞬間!」※的聳動標題,讓原本就是紅人的阿聖學長變得更有名,還收到不少愛慕者送來的禮物和情書,忙於應付。
成為眾人箭靶的警方這回派出「金牛區」的菁英人士,絕對要查出這起案件與先前離奇死亡的八人有無關係,卻仍找不出頭緒,只能讓※「案情再度陷入膠著!」、「凶手依然逍遙法外──」※和※「警方無能!」※等斗大標題諷刺他們,據說已經引起地方政府的不滿,警察們臉上無光。
「哈哈哈!雖然每張照片都把我拍得充滿鮮血,但這張看起來滿帥的啊!酷~還有力氣比YA,我都覺得自己是天生的明星了。」
聽學長充滿朝氣的研究起哪張照片比較上相,我暫時安心了。
在「國立獅王醫院」靜養七天,爸媽擔心得天天來看我,尤其是姊姊,每天氣得跑到我床邊捶胸頓足、大吼大叫……
是大吼大叫沒錯,護士多次要她保持安靜,但她怎樣都嚥不下這口氣,直說要給凶手和那個姓陽的臭小子好看,沒有保護好我反讓她弟弟捨身相救,像這種混蛋男人最好XXXXXX──
之後那串怒罵實在太長,為了避免被躺在隔壁的學長聽到,我只得安撫怒氣一被引爆就無法平息的她,想當然耳,我就是那個受氣桶。
警方每日趁爸媽和姊姊的會客時間結束,就來詢問案發經過,眼看從我身上再也問不出什麼後,就跟著打道回府,我才有機會溜下床到隔壁看守森嚴的學長那探視。
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保鑣和隨扈,不是警方的人更不像媒體記者,聽學姊說,是阿聖學長的父親派來的,我才知道原來學長是個富家少爺,只是從小不愛照父親安排的路線走,升上高中就搬了出去,不靠父母金援努力工作,想開間自己的店。
「學長,醫生說你不能太操勞,報紙放旁邊吧。」
我熟練地削起蘋果,不知道為什麼從以前就滿喜歡做家事,家事等級已鍛鍊到能把蘋果弄成兔子形狀、把香腸切成小章魚,我……可能比較文靜。
「又死不了,看一下我的豐功偉業和英俊的照片沒什麼啊!那些醫生是嫉妒我上報,把可愛的護士姊姊都給勾走──哎喲!」
一包裝著罐裝飲料的袋子被扔到學長肚皮上,從外面走進來的人露出冷笑:「笨蛋男,請你喝咖啡,不用客氣。」
「美紹,妳是故意的吧?故意砸到我破洞的肚子上,想讓我永遠下不了床嘛!」
「這不是很好嗎?少了一個禍害。」學姊說。
「嗯,那個,還是別喝咖啡的好,病人要多補充營養。」我將蘋果兔子排成一圈,支支吾吾地說完。
這音量讓我覺得很孬,但學長、學姊對峙的氣勢太猛烈,我不出點聲音好像不存在一般。
「妳看!小學弟都比妳有常識多了~美紹,除了開拉麵店,妳其他的生活技能都到哪去了?」阿聖學長拿過一個蘋果兔子,雙眼「叮」地一亮,「哇塞~一怜!你你你……你乾脆來我家當媳婦吧,感覺家事一把罩啊!嫁給我好不好?」
「這……」我該怎麼接學長的爛笑話?
「妳看!小學弟連兔子蘋果都會切,妳會嗎?」
「哼,我當然會,但幹麼跟你這種笨蛋男說?我要走了。」
美紹學姊又瞪了我一眼,再看向流露出幸福表情的阿聖學長,咕噥一句:「那種程度的兔子我也會弄,氣死我了,大白痴。」
「砰」的一聲,門被大力關上,美紹學姊氣呼呼的走了,而學長仍用熱切期待的眼神看我。我是不是妨礙到這兩人的戀愛之路了?
下次……簡單切片吧,兔子就算了。
「一怜,我可以問了嗎?」
「問什麼?」我抬起頭,看學長的眼神就知道他是故意打發美紹學姊的。
「美紹雖然覺得有些蹊蹺,但只要我不說她就不會問,可是難保以後也不會問……一怜,我想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,憋了七天快把我憋死了!」
學長勉強坐起身,露出虛弱的笑,不過比起七天前幾乎一腳踏進棺材的模樣來說,已經好一大半了。
「我問你喔,最近……我常會看見奇怪的東西,像你形容的那什麼『橙色符文』,是不是像手環一樣的東西?」
學長看著右腕,困惑地說:「當時我也戴著這東西吧?但你看,昨晚我發現這裡有個『獅子印記』畫在我皮膚上,洗都洗不掉。」
「獅子印記?」我連忙看向學長說的地方,果真見到淡淡的獅子圖騰印在當初的符文上。這會不會是成功脫逃的人身上才有的東西?
「是說你也有啊,沒發現啊?」
「我?啊……」
我趕緊抬起右腕,這些天都在思索「雲烙」和「黑影」的事,根本沒察覺身體的變化,加上初次與那種惡靈對抗,精神力運用得不太好,七天過去也才恢復一半,隨時都想睡。
「真的有耶。」
如橙色墨水畫上的漂亮圖騰──清晰地女王頭印在我的脈搏處,但顏色和形狀都比學長來得深。
「女王頭耶,真漂亮!比起我這看不出是老虎還是獅子的帥多了……」學長他惋惜地說。
見他每次驚訝的點都與常人不同,我有些瞭解他的個性。該說學長是天生樂觀還是思想異於常人?
但也因為如此,他才會和我這種寡言的人當朋友吧──如果學長的心意和我一樣,我們應該算「朋友」了吧?
「沒錯,這就是『朋友』的象徵!嘿嘿。」
「……」
我發誓絕對沒把「朋友」兩字說出來,但學長正巧開口,我不由得嚇了一跳。
「與其說是『朋友』,不如說是『夥伴』更貼切吧?」露出開朗笑靨的阿聖學長將他的「獅子」對著我的「女王頭」,然後像展示男人間的友好情誼般,相互碰了一下。
「一怜,雖然我以前不信那些光怪陸離的東西,但親身經歷後,好像也不得不信了……那時我以為死定了,卻清楚記得是你來找我、救了我的命。謝謝你,夥伴。」
謝謝你,夥伴。
我心中百感交集,感動多過驚訝。這是第一次有人對我的「能力」表達感激,而不把我當成怪異的人。
雖然不知道接下來還會遇上多少危險、看見多少次「臨終畫面」,可是我想幫助更多的人、想讓過去因為我的冷漠而死的那八人得到安息。
對不起,請你們原諒我,我會好好努力,不再逃避。
「欸對,我那時好像有看見你的武器!哇塞超帥,那是鐮刀吧?跟死神拿的一樣,怎麼叫出來的,以後我也有嗎?可不可以選顏色和大小?」
明明身體不適還像連珠砲般,拚命問些我解釋不出來的東西,看來學長復原能力驚人,應該不用擔心。
叩叩!當學長機關槍般地對我提出一堆無法解釋的問題時,敲門聲正好響起。
這裡防備森嚴,唯一能進來的只有學長應允的我跟美紹學姊了,其他能輕鬆通過保鑣和隨扈那關的,恐怕是更麻煩的人物。
「抱歉,打擾你們談話,看兩位精神不錯,能讓我問些問題嗎?」
推門而入的是名穿西裝的高大男人。深灰色髮絲有條不紊地向上梳起,露出了額頭,剛毅的臉部線條似乎不曾笑過,光是將眼神轉向我就讓人夠緊張的。
「你是誰啊?」阿聖學長的口氣有些不悅。
「我來自『金牛區』,是這次協助辦案的刑警。」
「不好意思,我有點累了!一怜,你剛才也說想回去休息吧?抱歉啊,刑警,不管是誰我都不想見,請回!」
學長語氣雖是輕佻,卻有不容置疑的堅持,保鑣見狀立刻站到男人身後待著,不容許他再打擾少爺的休息時間。
「那好吧,明天我再來看你。」
「學長,我也回去了!」
我朝學長點點頭,越過男人身邊想趕快回隔壁房時,他卻低聲問了句:「小子,黑影是什麼?」
我差點忘了呼吸,偏頭與他犀利的目光對上。
「他不想說,那你能解釋這個嗎?」他道:「黑影。」
「……你偷聽我們說話?」
無論是誰,我都覺得偷聽是不可取的行為,偏偏這些警察最擅長的就是「偷聽」。
「不,是陽杞聖被送進醫院時,口中喃喃念著這兩個字。」他的氣燄囂張到讓人感到壓迫,令我難以招架。
「所以『黑影』究竟是什麼?凶手的代名詞嗎?當時你也在現場,告訴我,差點就能將陽杞聖殺掉的凶手為何選擇逃跑?只要再一刀,他就可能喪命──」
「請你不要開口閉口拿我學長的命當玩笑般討論!」
我的火氣突然湧上,這人只關心凶手是誰、長什麼樣子、怎麼沒殺死學長,壓根沒把我們差點死於非命的恐怖事實放在心上,讓人很不滿。
鷹般的眼直盯著我,彷彿我是個獵物,我看不出這刑警的任何情緒。
「我沒見過凶手的樣子,更不知道他為什麼不直接殺死學長!我趕到時就被敲暈,是路過的學姊救了我們。」我瞪他:「我『一直』對警察這麼說,還有問題嗎?」
微微一愣,刑警露出不帶真心的笑容:「呵,雖然你的話聽起來毫無破綻,我卻覺得漏洞百出,至於那位『正巧』路過的學姊也令人懷疑。」
「美紹學姊真的只是剛好路過,我不懂你懷疑的點在哪?」
態度惡劣的刑警湊近我,用讓人討厭的虛偽表情冷笑,「跟據我的瞭解,從『處女區』搬到『獅子區』僅僅十天的雲一怜,可是相當沉默寡言的,個性冷漠、事不關己且自我封閉,為了認識不久的學長和學姊,你的話真多……」
「夠了沒?我要回去休息了,讓開!」
我推開他,這討厭的傢伙識相地自動閃開。在我氣沖沖回到房間並大力關門的同時,他對我亮了亮足以證明他多優秀的金色牌子。
「我是搜查課的聞翔,明天還會再來找你的……雲一怜。」
「你一輩子都別再來了!」語畢,我用力在他眼前關上門。最好撞斷他的鼻子。